如今人们提及漫画,总会先想起日韩那些经典形象,而对中国漫画的记忆,越来越模糊。殊不知七八十年前中国,漫画正以惊人的速度发展,频繁见于报端,以其辛辣的讽刺和锐利的表达,直指种种社会现象,唤起国民的反思。它看似幽默,背后藏着深刻的社会现实;它尺幅不大、线条简单,却蕴含着厚重的道理。而这也是人们回溯历史、研究这些漫画的源动力。
孙之俊(1907-1966),笔名孙信,付基、特哥等,毕业于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西画系。从1927年6月开始,到1949年1月,孙之俊在各大报刊刊发漫画几千件(组),涉猎题材广泛,生动呈现出民国时期的政治与社会景象,为中国漫画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作为孙之俊的小女儿,孙燕华在最近十几年里对父亲一生的创作进行整理,对民国漫画史做了不少细致的研究:“当时京津漫画界同江苏、上海还不大一样,在古都北京和因‘小站练兵’起势的天津,独特的地域特性,决定了京津漫画家的创作,侧重于政治性和时事性,担当和责任感很强,在画面的表现上也更直接且辛辣。”1927年,孙之俊考入北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西画系,参与创办并参加了“北京漫画社”。1928年5月3日,日本人在济南制造了“五三惨案”,为宣传抗日思想,孙之俊同钟心如、王石之等七人共同创办“五三漫画社”,创作了大量的抗日漫画,力量堪比枪炮。
看似随意的漫画,实际上融入了孙之俊西画学习的痕迹,他在创作中经常采用的几何形构图和块面的分割,凸现其受过形式感、焦点透视等西画训练的优势。在此之前,丰子恺先生等人的漫画更接近传统的中国画中的风俗画,孙之俊等人的漫画,使得中国现代漫画与西方漫画的套路更加靠拢。但与西方漫画家创作的主观意识不同,中国的漫画家会融入更多“修齐治平”的中国传统思想,并非是简单的政治戏谑。
孙之俊的创作中,有众多作品可作为参照。例如在对“废缠足”这件事的描绘上,他曾创作了多幅作品,如《三“足”鼎立》、《正在复兴之国粹》等,特别是于1935年5月25日刊发在《北洋画报》的《华北妇女之足》,显示出华北妇女现存的1%的“天足”、7%的“半大脚”、92%的“小脚”,深刻揭示出废除陋习之难,保守势力之顽。而刊登于1934年4月7日《北洋画报》的《新女性》,描绘了一个在“雪花精”大罐里站着的女子,一边揪着男子的耳朵,一边大声呵斥。在当时,这叫“新女性”,如今就是“妻管严”,“三从四德”固然是对女性的束缚,但这“河东狮吼”也着实让人害怕。
单幅漫画创作内涵丰富,孙之俊亦留下了《冬烘先生》、《混混儿》、《武训先生画传》、《戏剧人生》、《骆驼祥子画传》等连续漫画,《大人国游记》、《小人国游记》、《吹牛大王历险记》等连环画和童话故事。无论进行哪类创作,紧贴时代风貌、展现市井风情,一直是他的创作前提。
拿起笔画漫画之外,孙之俊还曾亲身参与到地下工作中。1942年,中共地下党员丁冷被一二九师派到北平,参与北平到石家庄一线的地下工作,上级指示她住在孙之俊家中。借助于漫画家的身份,孙之俊动用各种社会关系,为地下党工作开展和情报传递提供便利,因此也受到日本人的严格审查。抗战胜利后,他为保释中共地下党,被国民党当局判刑。出狱后又因地下情报传递泄密,字迹被人认出,遭到国民党逮捕,直至北平和平解放前夕才被释放。
孙之俊曾说:“导人为善,是我理想中的漫画主题。”纵然画面再直接、再讽刺,最终的最终,其实是要唤醒每个观者的“心底之善”,是希望人们能够将善行贯穿到日常生活当中。只有每个人心存善良了,整个社会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也许从面儿上看来,这些漫画有些冷,但孙之俊心中是温暖的,涌动着一股“向善”的力量,而他也希望把这股力量传递给更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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